【一包烟。一瓶酒。一张床。一个梦。】

黄濑说，他一直脑海中都有一个情景，就是桌子上摆着一包烟，旁边放着韩式烧酒，都没碰过。而且他也不抽烟不喝酒。他说这两样东西就像雕刻了时间的记忆一样，有着沉重的味道。

笠松嘲笑他是不是睡恍惚了说这种话。黄濑一笑了之。

黄濑记得合宿的时候，赤司总让他们早睡早起管得很严格，他也总是抱怨着。终于有一次，是合宿最后一天的前一个晚上，大家都睡沉了，他半夜醒来，走出帐篷，再次独自看到了漫天星空。在城市人看不到的景色里，黄濑只是定神仰望着，他那金色的瞳孔里只是被星星点点所充数，心里满是啧啧赞叹。夏日的夜里很凉爽，风将他的金发丝胡乱婆娑在眼前，他闭上双眼，深呼吸。

“怎么起来了？”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，他站在黄濑旁边，黄濑却没有看他。

黄濑嘴角泛起笑意，仍然闭着双眼，回答文不对题：“我说的吧，合宿里的夜晚是最美的，小赤司还不信。”然后有些得意地哼哼鼻子。

他抬头看了看天空，也并没有无动于衷，语气轻快：“还成。不过也不如回去做梦。”

“做什么梦？小青峰不会又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吧。”黄濑偷笑着。

他瞥了一眼黄濑：“什么叫稀奇古怪，做梦人之常情懂不懂啊你黄濑。”

“别那么文绉绉的啦，笨蛋一样。”

“你说谁笨蛋呢。”

“我什么也没说哦！”

他转身走到烧烤柜旁边，黄濑见他一直在翻东西，并且往最底层翻。

“翻什么呢小青峰？”黄濑轻声问。

他没说话，用力把底层的东西拉了出来，然后箱子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

“喂小声点，一会儿得被小赤司骂……！”

“没事。”迎着透亮的星光，黄濑发现他手里是一瓶酒，并且吃惊着赤司居然没发现，一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。

黄濑拒绝着说他不会喝酒。他也只是说一点也没什么，反正衬着景色正好。

举杯邀明月，不想对影成三人。

  

哪儿来的酒劲儿？

他说，即兴而已。

不许喝多了啊。

他说，我也没喝过酒。

那你还喝。

他说，反正你也刚好在。

……

什么叫我也刚好在。

他思考了一下，说，没别的意思。

……话说你怎么不睡觉？

他说，跟你一样，睡醒了。

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睡醒了的。

他说，你很啰嗦诶。

……

好像是第二次被说很啰嗦了，黄濑这么想着。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就像每一样，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，稀奇古怪的梦。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发干的嘴唇，就算青峰已经不再记得，他无论如何都会记得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黄濑带着醉意起身回帐篷内，青峰却拉住黄濑，在黄濑的嘴角，用他的唇，做了一次轻微的接触。轻微的，仅此而已。

或许只是一种幻觉中的错觉，他才会那么做的。黄濑想。

但那瓶酒，也剩了三分之二。

一定是那样的。黄濑想。

因为在那个时候，黄濑对他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。

 

但他却并不知道，这不代表在那个时候之后。

 

 

青峰说，他总会觉得这张床可以延伸无数的梦来，有一个梦就是特殊的。

原本很让人思考的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就觉得好笑了。今吉眯着眼打趣地说，绝对是春梦。青峰只好一脸嫌弃。

那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睡在了互相的隔壁，只是一个伸手，就可以将对方接触，甚至可以搂进怀里。但中二的他们，并没有想那么多的头脑，只是单纯地去与篮球共存，去挥洒汗水，去肆无忌惮，去欢笑，或是去偷偷交换一下小秘密，比如，哪个女生好像挺不错的。

青峰总会背对着他入睡，在这之前，总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。在那几天里，已经成了青峰的一种习惯。

青峰记得有一天晚上，身旁突然有了动静，在迷糊中惊醒。青峰听见身后的他叫了他一身，然后传来轻微的坐起的声音，再是脚步声，然后没了声响。

青峰伸手试探地摸了摸身后单薄的被褥，有他残留的温度，只是条件反射没有多想，他就起身跟着走了出去。

这时青峰恍惚地记起来，为什么他会醒来的时候叫着自己名字，不过这也并不稀奇，毕竟自己谁在他旁边。只是为什么好像在梦里，他也在叫自己，也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，因此变得似曾相识。

青峰还记得他让他同自己一同喝酒，但也并不多，在困意和酒闷当中，他什么都不记得，只是记得自己拉过他的手，然后，记忆就跳过了。以至于就像梦境，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，所以拉了他的手引起他的注意，然后让他看，让他注视那里，换来他的笑容。

但第二天醒来，他们是面对面的，并且青峰还牵着他的手。青峰并没有急忙松开，只是很自然地放开他后拉了一下自己的被子，对着他仍然熟睡的面孔，默默说了早安。因为在那个时候，牵手这个动作并没有激起他很大的荷尔蒙反应，毕竟都是男生，而且他就在自己旁边，只是一个伸手，就可以碰到他而已。

然后那个时候，青峰并没意识到现在，他居然还想用自己的这只右手，再感受一下当时的接触。

 

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去想。

 

 

 

【Night To Night】

青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夜里会反反复复地做梦，梦醒，睡着，又接着梦，等到早上醒来，却什么都不记得。

这让他觉得头痛。并且这样的情况连续出现了一个星期，为了睡觉，他也是折腾得挺难受的。他把麻衣的写真全部堆在一旁，部活早退，早上又迟到，整个人就像中了毒一样，却没有解毒的东西。他甚至怀疑小麻衣还能不能让他硬起来，不过应该不会影响这些地方。

桃井终于忍无可忍登门拜访，毫不顾忌地就踹开了青峰的房门，指着刚睡醒双眼空洞的青峰就是一阵抱怨，只是收到青峰的一句“你嚷嚷什么啊我有什么办法”，以失败告终。

心情糟透的青峰决定好好用自己的篮球兄弟解解忧。他回到训练球场上一直不停地跑动，然后抬手，跳跃，灌篮，重复着不同的动作。同伴高兴地以为他恢复了，其实并没有。青峰漫无目的地打着球，在某一刻他居然觉得心里闷得很，很难接受失落这个词来描绘这种感觉。他不知道为什么。

今吉反复催促青峰可以回家了，青峰抱着球，汗珠滑过眼角，他眯了一下眼，使脸上半部分的肌肉紧缩，他看着篮球馆顶部窗外，紫红色的夕阳已经深透。最终还是冲今吉摇了摇头。

他突然又不觉得疲惫。

或许的确篮球是自己最忠诚的兄弟了。

桃井也只好跟他告别，青峰只是说会早点回去的，多运动一下应该就会恢复。桃井带着担心的目光走了。只剩下青峰一个人，他迈出一步，手中的球在右手的控制下向地面砸去，然后反弹到半空，再声声落地。

他只觉得大脑是空白的，除了陪着他的篮球。

“小青峰最喜欢篮球了，所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？”突然想到黄濑之前对他说的这句话，现在面对已经整理好的篮球场，看着还在滚动的篮球，点了点头。

只是你知不知道，还差点味道，黄濑。

青峰又摇了摇头，表示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。

到最后，天黑得包裹住半个世界，也只好用毛巾简易地擦了一下汗水，穿好黑色的外套，背上肩抱就走出了学校。

 

人烟稀少的街道，不知不觉已经混到了很晚，不想做公交和轨道线，于是青峰徒步回家。

他把双手放进裤袋里，深深呼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，夜里的空气带着冰凉的潮湿，会有点凉意，却觉得放松。有点像某个场景，或许只是梦里的一个场景。

抬起头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，青峰还以为是自己眼花，又低头走了几步。再次抬头身影仍然在不远处慢悠悠地走着，那个有着金发的人即使在晚上也仍是那么显眼，他抬起头看着天空，东张西望的，不像是在欣赏夜空。

青峰不紧不慢地走上去，好像是确认了但又并不吃惊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愕然的心理，只是并不放轻脚步，走到人的左手边突兀地开口道：“在看什么，黄濑？”

“等你看就我都等了好久了！”黄濑突然看向青峰，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，“早就看到你了啊小青峰。”

青峰愣了愣，嗤笑了：“你大晚上干嘛？而且居然在东京。”

“哪有干嘛，只是拍外景回家，好不容易拒绝了经纪人想自己回家而已，刚刚绕了帝光所以才那么晚了。”黄濑牵起嘴角看了看比自己高厘米的青峰，又看向前后。

“帝光啊？不过你还怎么着，故意要我看到你。”青峰挑眉。

“只是玩玩嘛，反正你会看见。”

“如果没看见呢？”

黄濑想了想：“没看见啊，没想过。”

哈？